江禊沙有些紧张的坐在一辆破旧的客车里。
进入边境哨点对于自己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，但是在那三位协助者的带领下，自己居然就这么进人了祖国境内。
没有任何解释，没有任何停留。
自己几乎是立刻就准时准点的坐上了离开边境的客车。
三位工作人员里，唯一的一位女性随着自己一同踏上了归途，而另外两位则留在了哨点，帮助安娜办理有关她护照的其他部分。
安娜毕竟人生地不熟，她比自己还要紧张的，瑟缩在客车的一个角落。
她的头上带着一顶边哨战士送给她的贝雷帽，帽沿压的低低的。
那位女士也一直紧贴着自己旁边坐着，除了在哨点外，一路上沉默寡言，再也没有说过话。
江禊沙想要打破当前尴尬的气氛。
而他刚刚将脸转向那位女士，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，那位女士就立刻看向了他。
那是江禊沙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。
警惕至极，充满了畏惧的同时，却又充满了敬意。
那哪里是看一个人类该有的眼神。
“江先生。您有什么需要？”
“我……呃。我们走了这一路了，我还不知道，你的名字是？”
“……您可以称呼我为壹。”
“啊……好。”
谈话到此结束。
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快凝固了。
江禊沙当然知道她不愿意告知自己姓名的原因——谁能知道，将自己的姓名，交给一个随意为之就会招致世界范围灾厄的怪物后，自己会被怎么样？
死亡或许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。
不过，自己只是安静呆着的话，似乎也不会招致什么对周围的影响，毕竟这也走了挺长时间了——还是说，影响已经发生，只是自己不知道？
正在江禊沙胡思乱想的时候，一直缩在一旁的安娜突然伸手拉了拉江禊沙的衣角。
江禊沙这才将注意力转向她。
随后，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。
自己在干什么啊。
明明安娜才是最为不安的那一个。
安娜捏住自己衣角的手，都在微微颤抖。
现在的她，看起来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而已。
江禊沙伸出一只手，轻轻的按在了安娜的肩膀上，而也正在这时。江禊沙不经意的撇向窗外。
在江禊沙眼中。
车窗外的一切，都被黑暗遮蔽。
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太阳。而那阴影……却已不是大围城那如山岳一般的城墙投下的影子。
一只庞大的动物，圆睁着它那猩红的巨目，看着客车里的自己。
江禊沙手掌微微发力。示意安娜。
自己已经注意到了“它”。
那是……什么？
不。
协助者根本没有看到外面庞大的怪物。
车里的其他乘客也都在打瞌睡或是有一句没一句的，懒洋洋的聊着天。
没有人注意到那个怪物，或者说……
那不是他们，能看到的存在。是与大围城同样的禁制，还是说……
至少现在可以确定……那怪物至少是与冬魔平级的某种东西。
如果它因为自己注意到了它的关系，而袭击这辆客车怎么办？
现在的自己拼尽全力也只能保全安娜，可是协助者怎么办？这车里的其他乘客怎么办？
……并且，如果那怪物真的向自己所在的位置发起攻击。
方圆十里之内的一切，恐怕都会在它的一击之下灰飞烟灭。
“……司机师傅！司机师傅！！我想下车！”
江禊沙突然之间的喊声让车里的大部分人露出了不快的表情，也吓了身旁的壹一跳。
“您……”
江禊沙伸手阻止了壹的言语，而司机则懒洋洋的回应着:“下车干嘛？”
“嘿嘿，我想在周围转转，玩一玩。”
“小年轻你确定？再往前走五分钟，就有一个修整车辆的民宿，这周围都是戈壁滩，没有什么好转……”
正说着，司机回头看了一眼江禊沙所在的位置，随后，嘴角上扬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微笑。
“……啊。先说好啊，这路的客车每周可是只有这一趟，下一次要五天后了。”
言语之下，司机一个急刹车，不顾车上其他人一副想骂娘的表情，把车停下了。
江禊沙一时之间没有明白司机师傅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原因，随后，他看了看左边已经抱住自己手臂，脸色发红的安娜——她是吓的。
和那坐在自己右边，也同样着急的快要跳起来的壹，她的脸也同样红扑扑的——她是急的。
“民宿就顺着这条小路往里走！慢走啊，小伙子。艳福不浅哎～”
司机师傅那愉快的声音回响着，渐渐远去了。
嗯……
老司机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奇怪的事。
不过现在，江禊沙也没有那个时间去在乎这些小事了。
江禊沙一把将急的快要爆炸的壹和安娜一起，挡在身后。可是意料之外的，那庞大到足以遮挡太阳的怪物，却在这几息之间，消失了。
自己甚至没有看见那怪物的全貌。
那到底是什么？
“……您。您到底在干什么？如果您对于我们的安排有所不满的话，我现在就上报给永生大人。请您不要随着性子乱来，好吗？江禊沙大人。”
那着急的几乎就要跳起来的壹，终于还是平息了自己的脾气，向着江禊沙平静的发问了。
这。自己又该怎么解释呢？
算了。
江禊沙淡淡的苦笑了一下。
“……叫我江禊沙就好，我才不是什么大人。壹你看起来，也就和我差不多大而已，居然能担任如此重要的事。”
“如果是对我不满意，我现在就可以上报永生大人。立刻就能换人。”
“不。我只是……觉得有些太着急了。我什么都不知道，什么都不清楚，我不喜欢这样糊里糊涂的做事。你能给我讲讲吗？哪怕只是你知道的部分也好。在车上，我根本就问不成吧。”
“……好吧。”
看的出来，壹明显松了一口气。
“我们都是直属于永生大人的联络者，某种意义上来说，类似于永生大人在国家内的代言人。”
“……我祖国的最高统治者居然不是特化永生大人吗？我还以为……”
“……当然不是。按永生大人的话来说，他千年以前就已经对于世俗的所有权力都不在乎了。倒不如说，国家层面才是一直都在试图与他取得联系。”
“……是啊。没有特化永生默许。甚至连政权更替都不可能，他就是那样的存在。”
“……是的。永生大人守护了这片土地太久太久，久到连他自己都忘记了究竟有多久。”
“整个世界的权力者之一……吗。”
言语之下，三人终于走到了民宿门口，一位短发的大妈热情的迎了出来。
“三位住店啊？”
…………
民宿的晚饭很好吃。
出于安全考虑，江禊沙本来不打算和安娜他们住这里的民宿，万一那个怪物突然发难怎么办？
可惜，那民宿老板实在是太过热情了，盛情难却之下，也只好住了进来。
好在在聊天的时候，得知了一个好消息:
这方圆百里之内，除了这民宿里的老板一家三口以外，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。
可以说是真正的荒芜之地。
有所准备的情况下，江禊沙还是有把握保住所有人的。
不过……真正让江禊沙决定住下的主要原因，还是与那巨目对视的一瞬所得到的信息。
自己没有从那怪物身上感知到任何的恶意，甚至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意思。
那真的是某种怪物吗？还是，只是某种幻影？
可是，安娜都看见它了啊。
真是奇怪。
如此思考着，江禊沙也没有一丝放松警惕，有人轻轻的走到了门口，他听到自己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。
听脚步声，是安娜。
江禊沙苦笑着。
安娜和壹住着一间客房，自己住着一间。而实际上只付了一个房子的房钱，甚至连晚饭，都没有要钱。
“妖僧”的血脉真爽。
周围的人几乎是无条件的对于安娜表露出善意。
简直就是没有任何底线的帮助……不，简直就是巴结。
要不是壹强烈要求，连这一间房子的钱，这家人都不打算要。
“请进。”
少女轻轻走到江禊沙身后。
“……江禊沙大人。”
“不是说了嘛，不要加什么大人。抱歉啦，这边都没什么人会极北之地的言语了，一路上辛苦你了。”
“……只要能守在您身边，这都不算是什么问题，我也会尽快学习的。”
“……安娜，今天你最先看见的那个怪物，在你眼里，它是什么样子的？”
“抱歉，我并没有看见什么怪物，我只是感到……当时的车外有什么极其压抑的东西存在。那是……怪物吗？”
“是啊。那么，那种压抑的感觉，是在什么时候消失的？”
“就在我们下车的同时。江禊沙大……”
听着安娜硬生生止住的言语，江禊沙差点笑出声来。
“安娜。不需要对我如此紧张，真的。”
“那。江先生。我能……问您一个问题吗？”
“当然。只要是我知道的，我都会告诉你的。”
言语之下，江禊沙突然感觉安娜又一次跪在了自己身后。他刚想要转身拉起她来，就被少女接下来提出的问题，震惊在了原地。
“您，会抛弃“雪”离去吗？就像……就像……所有神明一样。”
“安娜！你在说什么？我怎么可能会……”
江禊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，他立刻就想扶起跪在地上的安娜。
可是。他看见了少女那绝望的脸。
自己真的是一个粗心大意的混蛋。
安娜明显，已经哭了很久。
自己居然根本都没有听出来！
“安娜，不要在哭了，发生了什么？你为什么，会这么认为？”
江禊沙立刻扶起了安娜，当他试图擦去安娜脸上的泪水时，安娜轻轻躲开了。
“……如果您真的知道了，“雪”她究竟做过什么，您还会这么说吗？”
“到底怎么了？安娜，你到底听到了什么？”
““雪”，在围城之内。被称为极大寒灾。她曾经，以一己之力，毁灭了一座三千万人生活的城市。没有任何人生还。”
“……可，可是，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！我不会……”
“神啊。如果我告诉您。
您的父亲，当时就作为协助者，在那座城市里工作。
您又会如何去选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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